酒店——公司的两点一线。
大仓已经连着一周没回家了。
第一天,怕会撞见还没收拾好的安田,就由着一个陌生的男孩搀扶去了hotel,然而酒店的灯光比酒吧亮眼太多,大仓在看清男孩的面容后突然失了兴致,直接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打发别人离开。第二天,大仓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,下班后独自一人去商场买了两套西装和一些换洗内衣。直接住在了酒店。
真的变成hotel仓了。
这是公司的同事给他起的外号,带着恶意和揣测四处流传着。尽管如此,还是有不少女同事争前恐后,盼望着大仓今晚会带着自己下班,当然都被婉拒了。
是薛定谔的猫。不回去,家里就还有人等着。
大仓嘲笑自己的天真,跟那家伙住一起久了,傻劲儿也会传染。
多久了?三年……零三或五个月?
不重要。
安田这个人,底细如他的心事一样好懂,一下子就全摸清了。
故事写得不错,但毁在不该自己给自己的故事画插画。虽然大仓觉得很可爱,但那天马行空的构图和乱七八糟的配色,大概会吓着小朋友吧。
试着跟他说放弃自己插画,专心写稿好不好,画画这项特长去别的渠道发挥吧。
那家伙认真听了自己的建议,把水彩颜料都收了起来,专心地开始码字。问他不画画了?只是神秘地嘿嘿一笑,然后,在发了稿费的某天悄悄背着画架出去好几天不回家。
他的拮据完全是有理由的。衣服总是乱买,碟片刊物也毫无节制,居然还有个潜水的爱好,每到夏天消失得太久都差点报警,回来后一身焦黑又想把他扔出去。
虽然很谦和,骨子里却很叛逆,歪心思不少,不好好吃饭和睡觉,但格外听自己的话,说什么都乖乖照做,如此一来,在自己的监督下,生活总算慢慢变得有条不紊。
像养了个弟弟,或者小宠物一样。只是看向自己的眼神越来越赤裸裸。
大仓根本不敢回家。
若无其事闯入自己的生活,又像胆小鬼一样逃窜着离开,大仓难受得像是被拆开的玩偶一样,瘫在床上乱成一团。
只能逼迫自己沉迷于别的东西,酒店的放映机,电影一部接着一部,酒,一瓶接着一瓶,可惜都是些不醉人的玩意儿,还得凭着自己的意志力睡着,然后在清晨时随意地收拾清楚自己后去上班。
到了周末时一直在睡觉,窗帘拉得厚实,根本不知白天黑夜。醒过来时头痛得脑袋要炸开似的。这时想念起了家里的药箱,以及安田的照料。
头痛这件事,说起来稀松平常,但深陷于此时却宁愿挨下其他更多的皮肉之苦来交换。
“安田章大的东西绝对已经收拾好并完全离开”这个念头,也在驱使着自己去面对,不要再这样沉溺下去。
大仓想回家了。
认真泡了澡,刮了胡子,把个人物品收进新买的行李箱,拖着离开。
不过像是出了个差而已。
回家的路和往常一样无区别,这是自然。只是心里不再有期待。不自觉地叹气。光是想象了一下安田章大带着他大包小包的东西离开的画面,就心疼难受。
还是要面对。
打开门时眼睛还没来得及适应,家里熟悉的味道就先灌满了鼻腔。
小小的鱼缸还在。电视柜里口味清奇的碟片还在,杯子,靠垫这些也在。房间,书架上的书和乱七八糟的小摆件还在。床单被罩枕头还在……只是拖走了自己的衣服和办公设备,其他的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。
“剩下的东西请Tacchan 帮我处理掉,我拿不动了(哭)。”
一张明晃晃的蓝色手写便签。
大仓嘭地一下关上门。
“小骗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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